【带卡】《龙》（八）
（八）
骑士猿飞阿斯玛风尘仆仆的穿过了国王的寝殿走廊，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倦容。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年挡住了他的去路——说是少年也不为过，他穿着橙黄色的马甲和米白色的衬衫，土色的裤子扎进厚皮靴里，他一抓住阿斯玛，就嚷嚷起来。
“阿斯玛老师！终于找到你了说！”他至多不过十六岁，有一张滚圆的脸和一双湛蓝的眼睛，一看就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他口无遮拦的喊起来，“我听人说啊，我听人说！小樱和佐助都说不可能，但是我听驻地的人说，他们说卡卡西老师他啊！他……”
“鸣人，”看清了来人后，阿斯玛因为长途跋涉赶回首都而迟缓的头脑终于回过一些意识来，“你先不要着急，我正要请求国王陛下允许……”
“国王是不会允许的。”第三个声音加入了他们的谈话，鸣人朝阿斯玛身后望去，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团藏首相。”阿斯玛转过头，看清来人后心里涌起了一阵反感和不快，紧接着就被焦急冲淡了，他微微颌首，算作行礼，“这话是什么意思？”
转眼间，首相走到了两位骑士面前，他的嘴角边上挂着淡漠无情的冷笑，手拢在宽阔的袖子里。
“我听说……”他用那种内阁大臣特有的油滑的腔调说道，“卡卡西是被‘龙’当做新娘抓走的，是不是啊？”
年轻一些的骑士攥紧了拳头。
“你瞎说什么？！”他气愤的叫道，“你是不是想尝尝……”
年长的骑士将手按在他肩上，用不容置疑的力度示意他按捺自己，他不情不愿的嘀咕了两声，低下头不说话了。
“卡卡西是被龙抓走的。”阿斯玛说，“但龙是为什么选择他的，我们还没有搞清。”
“但这真是很巧，对不对？”团藏说，“偏偏那个旗木卡卡西……偏偏就是他，被火之大陆上最凶残的生物抓走了……告诉我，骑士，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我很相信。”阿斯玛回答道，“所以骑士团必会迎回团长。告辞了。”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了，斗篷在他脚边摆出一个圆弧。漩涡鸣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走前，还不忘丢下两个眼刀。
“呐呐阿斯玛老师！呐呐！”一离开首相的视线，年轻的骑士就又毫无形象的抓住了阿斯玛的手臂，“他是瞎说的吧，国王他……”
“恐怕不是。”阿斯玛答道，见习骑士充满期待的脸垮了下去。“国王对骑士团的独立性一直颇有微词……也许他和主教会把这看做一个机会。”
“那我们怎么办？”鸣人焦急的问，“总不能让老师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长毛的说！”
“当然不。”阿斯玛答道，“一个骑士绝不会背弃同伴，骑士团也绝不能背弃团长。”
他胡子拉碴的面容充满了雕塑般的坚毅和沉静，下巴的线条顽强的纠起，像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需要你去拜访一个人。”他最后说道，“能否找到卡卡西，此人至关重要。”
卡卡西在龙岛的生活在吃过一顿噜噜鸡大餐后正式开始了。
他和带土告别了琳（她正在为自己的长发打结心烦意乱，只顾得上挥了挥手），一起踏上了上山的路。一路上，卡卡西都在低头思索着，带土在他前方不远处走着，看到扎腿的带刺儿灌木，就将它拨到一边——他的手因此而划满了细小的伤口，但没等他再次抬起手，它们就快速的愈合了。
所以他做的更快了——很快就把卡卡西甩得老远。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卡卡西的呼吸已经不在耳后了。
带土心里咯噔了一声。
“卡卡西？”他嘟囔道，回过声搜寻着，“你在哪？”
没有人回答，他的声音在树林间传递着，从这棵树干上反射到那棵，一时间，仿佛无数个带土在晨曦里呼唤着。
“卡卡西？你去哪了？”
“卡卡西？”
“喂！”他有点着急了，“笨蛋卡卡西！”
“嗯？我在这儿呢。”一双腿从不远处的一棵树的树冠里垂了下来，带土认出了那双靴子，他松了口气。
“你干嘛呢？”他问道，“爬树干嘛？”
他走到树下，仰头看着自己刚得到的新朋友。
“看这棵树。”卡卡西答道，“这是毒樟……在火之大陆已经灭绝了。它的树汁有剧毒，瞧。”他说着，用手在自己身旁的树干上剐蹭了一下，将食指伸给带土看。
带土很紧张：“那你不要动它了！快下来！”
“它只对创口有毒。”卡卡西说，但还是依带土所言跳了下来，落在了带土身边，“所以你才要小心。”他伸出双手，看上去像是想抓住带土的胳膊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创口，但动作到一半，忽然又停了下来。
带土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
“我没有。”他转了个圈给卡卡西看，“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就好的很快！”
“原来如此。”卡卡西说，漆黑的瞳孔从上到下将带土扫视了一番，带土在他的注视下觉得耳朵滚烫，“这确实很好。来，我们继续走吧。”
“哦……哦。”带土应了一声，他们又回到了上山的路上，这一次，卡卡西抢在了带土的前面，他用一根长木棍替两人清理道路，带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全然不能适应的新奇感觉——从来也没有人，像这样走在他前面，为他清理一条不会受伤的路。即使斑也不会，他总是叫带土自己去玩，而他则窝在洞穴里，懒散的晒太阳。
“卡卡西。”他叫了一声，“我……”他的喉咙滑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哽住了一般，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没有人教过他，当心里觉得酸酸的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听我说，”卡卡西说，“我在想，我们需要一些防御措施。”
“防御……什么？”
“一些防御工事。”卡卡西说，“陷阱、预警，那些的。你把那些人鱼放了吗？”
“放了。”带土说，“夜里放得，你担心它们会回来？”
“人鱼的报复心很强。”卡卡西回答道，“在一些地方，一旦人鱼和人类的村庄发生争斗，就必然有一方要战斗到一个人也不剩。”
这让带土有些紧张——他只从琳的口里听到过她的远亲的凶狠，而在几次失控之后，她就发现最好不要在带土面前讲太多会让他感到威胁和紧张的话题——那会惊醒阿飞的。
但是此刻，他跟卡卡西在一起。卡卡西——他是不会让阿飞破坏任何东西的，他已经保证过了。带土对他有一种盲目的、毫无缘由的信任。
“好，我们怎么做？”
“海岸线太长了，我们盯不过来。”卡卡西说，带土发现每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用缓慢的语气叙述自己的想法时，他的眉心就会簇起一个微微的褶皱，“所以，还是要设在洞穴和湖泊附近。洞穴里最好储存一些无毒的食物和清水……”
他像是感觉到什么不愉快似的，微微的叹了口气。
“对不起。”漫长的沉默后，他说道，“你的生活都被打乱了吧。”
带土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如果不是带土，他现在应该生活在大陆上，跟他的朋友、还有他梦里念过的父亲和“水门哥哥”在一起吧。
他想到那些可以自然的和卡卡西交往，而不用担心会把他烧死的人类，心里就有些失落。
“如果我是人类就好了。”他没头没脑的说道，完全忘记了卡卡西的道歉。幸运的是，卡卡西的注意力也被他转移了。
“怎么会这么想？”他像是觉得很新奇般的问道。带土觉得他在明知故问。
“我喜欢的东西，我都会想烧掉。”带土说，“我的寿命可以比这座岛、比这片海洋、比这个世界还要长，但我却无法长久的拥有任何东西。”
“我明白了。”卡卡西说，“确实很糟。”他顿了顿，又说道，“人类的生命可能只有龙的百分之一。不仅短暂，而且易逝。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许多东西在人类眼里是令人艳羡的永恒的——比如这个世界，我们脚下的土地、高山，海洋，我们呼吸的空气和微风……恐怕你会不相信，可是……如果可以，很多人类会宁愿像你这样生活。”
“怎么可能？”带土觉得难以置信，“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值得留住的，如果我想留住它们，唯一的办法不是保护它们，而是破坏它们……”
“没有牵绊，就会觉得很自由吧。”卡卡西说，他看了带土一眼，耸了耸肩，“当然，也有很多人不那么想，我就不那么想。”
“哦。”带土说，却并没有因此就高兴起来，他依然闷闷不乐。“那多好啊。”
“你也可以。”卡卡西说，“你不喜欢琳吗？你也没有伤害琳。”
“其实……”带土只说了这一个词，就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小心地打量了卡卡西一眼，如果他知道自己真的有几次差点烧死了琳，他会感到害怕吗？
对于他的沉默，卡卡西只是笑了笑。他的宽容忽然让带土觉得有些难受。
“带土，迄今为止，人类已经做成了许多几千年前他们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人类曾经觉得自己无法活过三十岁，但是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一百岁；人类曾经觉得住在荒野、时刻要担心天降巨雷的日子就是常态，但现在，人类建立起了繁华的城市；两百五十年前，大陆与大陆之间的交流被认为是不可能的，可现在，船队能在海域上轻松的航行……”
卡卡西站住了，带土也停下了脚步，他看着人类的眼睛，他平静的、从容的脸，带土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心底涌上来的勇气，就好像无论卡卡西说什么，他都会信，那就一定会是真的一样。
“人类跟龙比起来，是那么渺小。”卡卡西轻声说，“但我们都没有放弃，你又为什么要这么早就放弃呢？”
“我不想放弃！”带土叫起来，“你不要……你不要说的好像我是个懦夫还是……还是什么的……”
“我不觉得你是懦夫。”卡卡西说，“我觉得你有一颗最善良的心……你要停止害怕自己，接受自己。”
“——你要学会跟阿飞和平共处。”
带土一直到回到洞穴，卡卡西开始在四周探查，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伤害了他。卡卡西想，无法确定自己说的是不是太多了。其实他心里，他是不希望过多的介入龙地生活的。在龙岛上建立起只属于人类的痕迹，陷阱、防御工事，甚至教给带土辨认毒药和使用武器的能力，这都让他有种罪恶感——似乎他在破坏这块土地的完整性，他在破坏龙的生活。
他做的事，是否真的对龙有好处呢？卡卡西一直思考着。带土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百多年，他，还有琳两个人，他们和这座岛是一体的，而卡卡西的到来，似乎正在破坏这份和谐。他教给带土的东西是会更好的保护他，还是会让他迷失？卡卡西不知道。
对于鸣人、佐助和小樱，似乎从来也没有这么多的顾虑。虽然那三个孩子，才是从真正懵懂无知的时代就被送到了卡卡西身边教养，但他从来也没这样担忧过自己所教给他们的内容——因为他知道，无论他们长成了什么样子，自己都会在一旁引领着他们，将他们始终送往正确的道路上，但带土……
卡卡西迟早还是会离开他的。
等到了那时候，已经与卡卡西来到前大不相同的带土，是会更好地生活，还是无法再与龙岛和谐相处呢？
真是难办极了。
他对带土所说的话——他却是这么相信着的。
诚然，这世界上有许多客观限制下怎么努力也无法达成的事情，但带土——卡卡西却对他有信心。
即使作为人类来看，他也是非常的善良的人，越是如此，他就越害怕作为龙的一面伤害到别人，他越害怕龙，就越无法控制龙。卡卡西很清楚这一点。
如果带土能真的喜欢、承认作为龙的自己，也许就好了。
日上三竿，卡卡西抱着一堆藤条回到洞穴时，带土正在洞穴里倒立，身旁的几个大箱子都被翻开了，里面的东西仍的到处都是。他一见卡卡西，就翻身立正。
“我想好了。”他很严肃的说，“卡卡西，你听我说。”
“嗯，你说。”卡卡西心里在盘算着山洞周围的地形，在哪里挖坑，在哪里放箭？他心里慢慢地有了打算。
“我想好了。”带土说，他吸了口气，鼓起了胸膛，“我想要——你帮我。”
不等卡卡西开口，他就又说道：“但不是做龙，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什么接受自己的……我根本就不喜欢阿飞，我也不要接受它，最好它再也不出来才好呢。”
对于他的抗拒，卡卡西也猜到了，他没有说话，耐心的等带土继续把话说完。
“但是，我还是想要你帮我。”带土说，“因为我不想永远不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想要你教我怎么成为一个人。”
“……你是说……”
“我想要你教我，”带土说，眼里闪动着大胆的光芒。“教我做一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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