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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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勇]《浪漫主义审判》(十四)





“你有时间吗?”

维克托抬起头,从电脑屏幕上方探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来。胜生勇利满脸犹豫地看着他。

“嗨勇利,”维克托飞快地打了个招呼,“你碰到屏幕了……”勇利的手紧紧地抓着屏幕的边框,感受到他的指压边框附近的屏幕开始出现了泛起的波纹。“这次回来的很早。”

“嗯……去和回来的路上都没有碰到死爪。”勇利说道,他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在短暂的一瞥之后,维克托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蓝莹莹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形成一种雕像般地冰冷质感,勇利咽了咽口水。“你在做什么?”他没话找话般地问道,他们从两周前那个周二的夜晚之后就没见过面了,第二天他就被派往“062避难所”执行一个援助任务,那里发生了一起土匪闯入事件。他走得很急,甚至没来得及和维克托好好道别一下。等他好不容易回到避难所,维克托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在自己的房间等他。

尼基弗洛夫上校去图书馆了。一个勤务兵告诉他。他最近都呆在那儿。勤务兵又补充道。

就好像他跟书本配对了,是吧?勤务兵开了个玩笑,类似的玩笑在部队中很流行,不只是哨兵在开,他们都用一种带着轻蔑的口吻谈起维克托和他失败的配对经历,以此来掩饰那个事实——每个人都渴望着维克托的青睐,暗暗希望他成为自己的专属向导。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向导不仅是荣耀,更是安全的保证;这样想是一回事,但大咧咧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于是每个人都在假装毫不在意,假装瞧不起那个住在圆房间里的最后的向导,但如果有机会,勇利一点儿也不会怀疑他们的行动力:如果有一天指挥官忽然宣布要从所有哨兵中选一个和维克托连结,他们会像争夺食物的野狗一样互相撕咬。

于是勇利就来了,图书馆里静悄悄的,在这个时间并没有多少人,维克托坐在角落的一台计算机前,带着眼镜,面前摊开着好几份纸质资料,他本人看起来就像一台计算机的人格化造物,冰冷、理智、严丝密合。勇利不禁想起他们最后见面那次的场面——老天,维克托当时可一点儿也不是这样,激情的红潮染上了他的脸颊,汗水从皮肤里渗了出来,在那天以前勇利甚至不知道维克托会为某样事物心跳加速。 在十四个废土上的寒夜里,勇利曾经好几次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的维克托,想起他们是如何的亲密,维克托怎样抚摸他的身体,亲吻他的嘴唇和胸口……以及他们是如何狼狈地结束了那一次尝试。这让他脸颊滚烫,在无人注意地黑夜里感到无地自容:他以为自己准备好了,该死,他就是准备好了,但却在紧要关头像个胆小鬼一样哭着逃了阵……在废土上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再也无心注意曾经让他着迷的景色,只惦记着维克托的心情。

他生气了吗?生气是应该的,但是……

想到维克托会生自己的气,勇利心里就难受得像养了好几百只裸鼹鼠。维克托从来没有对他说过重话,甚至没有一次表达过失望或者不满,维克托总是温柔地宽容他,即使勇利学不会他教的东西,或者陷入精神暴动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生气过。但这一次,勇利觉得不一样了。在那种无比亲密的场合遭到拒绝,还眼睁睁看着恋人哭了起来,大概维克托也会觉得很烦恼吧。

这让他更加胆怯和急迫了。

“维恰……”勇利小声说道,“你是不是……”

“我的东西呢?”维克托头也不抬地问道。

勇利愣住了,“什么……”

维克托停下了操作键盘的手,终于从眼镜上方看了他一眼,“我的花。”他说道,声调里开始带上了笑意,那个勇利所熟悉的维克托又苏醒了,“如果你忘了,那就太……”

还没反应过来,勇利已经咧开嘴笑了,“这里。”他俯下身去,从地上拿起了一个很大的水晶花瓶,里面插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少说有上百朵,他把花瓶放到了维克托手边,紧张地等待着发落。

维克托被这花团锦簇的礼物吓了一跳,原本想说的打趣的话一时间都从脑海中消失了。他张着嘴巴看着那从没见过的鲜艳景象,过了好半天,他才轻声说道:“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在忙什么啊,胜生一等兵?”

勇利的脸红了。“一些这个,一些那个呗……”他嘟囔道,维克托的神态让他放松了一些,“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维克托回答道,“小事——工作。”

“我听说新的配对算法的事了。”勇利说,“它没通过……”

维克托望着花瓶出着神,“嗯”了一声。

“你还好吗?”勇利问,“我听说——我听说你最近经常去医疗室。”

“优子告诉你了?”维克托问道,他的视线又回到了屏幕上,“我真的该培养点儿好人缘了……”

“她告诉我是因为担心你。”勇利说,“你还好吗?她说你领了三次抗辐射药。”

“我很好。”维克托说道,“并不是我自己……”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下了话头,转而提起了别的,“'062避难所'怎么样?”

“芭比切娃女士很安全。”勇利说,“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的话——土匪造成了一些损失,但没什么是她们不能补救的,我想。”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她向你问好。”他细细地打量着维克托的脸,想从上面发现点儿什么,但维克托只是用手托住了下巴,“嗯”了一声。

勇利站在电脑后傻傻地等了五分钟,但维克托一直没开口,他被自己的思绪围绕着,并且似乎没有任何分享的倾向。

“维恰……”

维克托像是刚意识到勇利还站在那儿似的抬起了头。

“还有事吗?”他问道。

“不……”勇利只好说道,“只是……你在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不知道……因为我们没做成……你知道……”

维克托笑了,“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很奇怪的东西呢,勇利。”他说道,但神情看起来放松了一些,他把眼镜摘掉了,并且捏了捏鼻梁,“我只是手头有很多工作——就是这样。”

“所以你没有生气吗?”勇利追问道,你应该生气的,他心里想,尽管如果维克托真的那么说了,他心里又该不知道多难受,“我想……”他绕过桌子走到了维克托面前,想要摸一摸那张消瘦苍白的脸——维克托好像瘦了,他的五官变得越来越有棱角,气质也越发冷峻了,当他不笑的时候,勇利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能否从他身上看到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年的影子。维克托伸出一只手阻止了他的靠近。

“我没有生气。”维克托说,“我只是有点后悔——我太心急了。”

“但是……”勇利急急忙忙地说,“但我不是……我那天……我准备好了的。维克托,我真的……”但他再次想起了那个夜晚,当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了,只有快感一再扩大时的恐慌情绪,他不能说自己已经完全摆脱它了。当维克托亲吻和抚摸他的时候,哨兵的特性使他所感受到的东西都被放大了,他变得过分敏感,敏锐的触觉开始毒害他,使他即使回忆起来也会心头悸动。

他想要维克托,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适应那个过程。通常情况下如果他对某件事感到烦躁,他会跑去询问维克托,但这件显然不是你能走过去问:“嘿维克托,你说我该怎么去克服比普通人多一百倍的快感?我控制不了啊。”

维克托感受到他的沉默,但也许误解了意思。

“也许我们两个先冷静一下更好。”他说道,“我不着急。”他在勇利手心轻轻地吻了一下。即使是这个吻,也让勇利心口发烫。有些事情在他眼中已经和那个晚上之前完全不同了。

“但是……”勇利说,他瞥了一眼维克托打开的几本材料,似乎是有关避难所建造蓝图的,维克托确实在忙,这并不是托词,“我们晚上见吧,好吗?”

“……我会工作到很晚。”维克托说,“也许你在自己的宿舍区休息比较好。”

自从勇利被证实不是个向导之后,他就不得不搬离了维克托的房间,但这还是第一次被维克托要求“你不要来”,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他反握住了维克托的双手。

“维恰,求你……”他想说求你告诉我该怎么把这件事办好,它出问题了,勇利知道,但并不是不能纠正的,对吗?但就在这时,一阵踢踢踏踏的步伐扰乱了图书馆的清净,勇利回过头,发现他的老对头哨兵普鲁佩玆——现在是议员普鲁佩玆了,这个出口不逊作风粗野的哨兵在投票中战胜了维克托,赢得了空出的议员席位。自那以后勇利每一次看到他,都觉得他的鼻孔一次比一次扬得更高,同时他对维克托的不敬也越演越烈了——勇利需要极力克制自己,才能不照着那张趾高气扬的脸来上一拳。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找到你,”普鲁佩玆用一种惹人讨厌的油腔滑调冲维克托说道,“嘿胜生——没注意到你在那儿,我总是看不到太小的东西,我的错。”

“没关系,”维克托说,“人们常说猪的视力不高,你被原谅了——会议要开始了吗?”

普鲁佩玆的脸涨红了,“你也就是嘴巴威风。”他恶狠狠地说道,“我真想知道如果你不是个向导会怎么样——连最后一点价值也没有,你看你的小狗狗还会围着你打转吗?”

维克托的呼吸停了一拍,但他紧接着露出了一个微笑,“如果我不是一个向导,”他说道,“你会是第一个被撕成两半的人——我看过不少哨兵的脑子,他们对你可不算感冒啊。”

“但他们都把票投给了我,”普鲁佩玆说道,“人们都想要自己的种族坐上议会的席位,而你猜怎么着?你的种族都死光了——”他还想再说什么,朝维克托踏了一步,但勇利从他背后抓住了他的胳膊,像铁钳一样的。

“他还有我,”他冷冷地说道,“你可以滚了。”

普鲁佩玆看上去受了奇耻大辱,他的目光在两人中间左右徘徊了一番,维克托依旧坐着,没有任何被激怒的痕迹,而勇利则看上去怒不可遏,也许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把任何人撕成两半——他从年轻哨兵的眼中读出了危险的信号。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错呀,胜生。”他说道,“旧日情分没生分,反而发展了别的东西,是不?我打赌那感觉一定不错吧,被唯一的向导看上,你现在是他的骑士了,是吧?也许梦想着有一天你们会连结?你想怎么着,你把他伺候得开心了,他就成为你一个人的了?你觉得指挥官对此——”

“够了!”维克托说道,但勇利比他更快,一个带风的拳头砸到了普鲁佩玆议员的脸上,重得他后退了几步。

普鲁佩玆难以置信地看着勇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一等兵揍了——一个士兵袭击议会的成员,这在避难所是绝对禁止的,光是这一点都足够胜生勇利上军事法庭。维克托将依旧企图冲上来的勇利挡在了身后。

“滚吧。”向导说道,“在我们收拾你之前,如果我们非要被审判,还不如直接干一票大的——会议上见,议员。”

他说完,连桌上的资料都没收拾,拉着勇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图书馆。





他们一直走过了医疗师和教室,维克托才停下,他找了一间空仓库,将勇利推了进去。

“你疯了吗?”维克托低声说道,“他是议员——你会惹麻烦的,你……”

“难道要我站在那儿看他侮辱你吗?”勇利反问道,他们俩站在灰尘遍布的货架之间,储藏室的灯光因为省电的设计而故意调得很暗,维克托脸上蒙上了一层烟雾般的色调。他们恶狠狠地瞪着彼此,过了一会儿,维克托先有了动作。

“你个小傻子。”他轻声嘟囔了一声,将勇利推到货架上,捧起哨兵的脸吻住了他。





指挥官亚科夫独自站在会议室的岩石白板面前出着神,再过十五分钟,所有的议员将会在这里召开会议,讨论一件自避难所建成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他们现在还没有出现,会议室里静悄悄的,但亚科夫知道很快这份寂静就会被打破,被紧张情绪所充斥,或许还会有争执和崩溃。

一阵敲门声传来。

“请进。”他说道,门打开了,普鲁佩玆议员的脸出现在门口,鼻梁上淤青一片。亚科夫没有对此发问,普鲁佩玆的性格十分暴躁,是典型的“哨兵性格”,他不是个好的议会人选,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居然胜过了维克托。

亚科夫看着这位年轻的同僚走到了自己面前,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看上去魂不守舍。

“长官,”他说道,“这是真的吗?”他将打印纸递给了亚科夫,后者低头扫了一眼纸上的数据,没有回答。普鲁佩玆的嘴唇颤抖起来,“所以是真的,”他说道,“避难所已经……”

“这是个我不会愿意轻易得出的结论。”亚科夫回答道,“但是——”

他停顿了片刻,不是为了塑造恐慌气氛,而是为了让自己能够积累足够的勇气去说出那个他已经知道了有一阵子却依旧难以面对的事实。

“'001避难所'正在走向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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