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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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勇】《浪漫主义审判》(三)

印有“001-ER3107”的吉普车还没来得及在避难所的停车坪上停稳,后勤士兵胜生勇利就跳下了车。他身上穿着外出队伍统一配置的土绿色制服,朝后戴着的鸭舌帽下有一张年轻稚嫩的脸。

“喂,胜生!”他的队友一齐喊起来,因为头上罩着氧气面罩而发出闷闷的回响,他们还在拆卸厚重的防辐射服时,胜生勇利已经捂着胸口一路小跑到电梯口了。

“帮我填一下归还设备的表格!”他在电梯下降前喊道,一手捂着胸口的马甲口袋,一手举到空中挥了挥。他的脸快乐的涨红了。

“混账。”他的队友西郡豪成为了第一个摘下氧气面罩的人,感受到阴冷干燥的过滤空气的一瞬间,他笑着骂了一句:“这兔崽子居然是个哨兵——你他妈敢信?”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第二个摘下氧气面罩的雷奥伊格莱西亚回答道,他们注视着一队身材高大强壮的士兵从一辆纯黑色的路虎上跳下来,迈着整齐沉着的步伐朝电梯走去,从他们特制的黑色制服短袖下露出的胳膊肌肉线条分明,肩上背着重达几十斤的作战武器,看上去就像一队现代化的死神,“这才是哨兵该有的样子。”伊格莱西亚眼热地望着那支作战部队,他们看上去训练有素、孔武有力,在避难所扩张的路上总是冲在最前面,从事着最危险的作战和搜寻任务,和其他的避难所后代不同,哨兵能行走在避难所外的世界而不被辐射伤害。而像他们这样的后勤兵和工程兵,因为不具备那样的自由,只能负责搬运重物、操作和保养大型器械,还有携带能量棒——简单来说,他们是跑腿的。

胜生勇利是后勤部队里唯一的一个哨兵。

“为什么勇利不能和他们一样?”雷奥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加入这支后勤小队,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工程兵,“那多酷啊——”

“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最后一个摘下面罩的埃米尔尼古拉说道,“但我听说他的资质还在'讨论'中——他们觉得他不能算是个真正的哨兵,也许更接近'守卫'——而且他们还不能确定他突出的是哪一种感官。”

“这听起来可不太妙。”雷奥嘟囔道,“他要去哪?”他惊异地看着两个队友若有所指的微笑起来。

“去找维克托了。”

“哪个维克托?”

“'那个'维克托。”

“'那个'是哪个……”雷奥纳闷地说,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了,“等一下……”

“你不是第一个这个反应的人,哥们儿,”埃米尔说道,“多数人听说他们是朋友都觉得很神奇——嘿搭把手,把这个探测仪拿下去——小心!可贵了……”





胜生勇利在C区三层的走廊上一路小跑,纯白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不敢跑得太快,生怕把手里捧着的东西颠坏了——他拐过弯,穿过了两道玻璃门和扶手栏杆,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圆形房间面前——在整个“001避难所”,只有一间这样的房间。

“维克托!”他敲了敲门,门立刻就从里被打开了,他的朋友维克托尼基弗洛夫的脸出现在门后,身上穿着一件高领黑色T恤和一条黑色牛仔裤,马尾梳得高高的,鼻梁上还带着一副眼镜。他一见勇利,就喜笑颜开。

“勇利!”向导惊喜的叫了一声,“我都没听到大门开了——“他上前一步,把勇利搂进了怀里,“我以为你们还要一整天。”勇利的下巴刚好能放在维克托的肩头上,他下意识地伸手搂住维克托的腰,这时才发现维克托并不是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避难所指挥官亚科夫正板着脸,站在他养子的房间中央,眉间掬起了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勇利赶紧把手放下了,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手里拿的东西。

“好了,维克托……”他嘟囔了一声,“好了——”维克托松开了他,但马上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带进了环形房间,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沿着皮质墙壁摆放着一张书桌、许多书架和一个五斗橱,离门最远的地方摆着一张床——维克托的房间里东西总是很少,他什么都不缺,但避难所的生产条件还不足以生产出那些能引起他喜爱的小东西来布置他的屋子。

勇利犹豫了一下,他的手别别扭扭地藏在身后,“要不我等会儿再来。”他小声说道,亚科夫上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瞎说,”维克托马上说,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平缓的愉悦感,使得勇利的神经真正地放松下来,“亚科夫马上就要走了,对吧?”

亚科夫用审视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藏着的那只手上打量了一番。“我确实正要离开,”他说道,“请留下吧,胜生先生,别让我打扰了你们朋友间的团聚。”他将帽子戴上,即使来探望养子,他的制服也依旧一丝不苟,他朝门口走去,勇利和维克托搭着肩膀,仿佛两朵向日葵一样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始终不把后背面向他。

“有关我说的那件事,”亚科夫说道,手搭在了门把手上,“你再考虑一下。”

维克托点了点头,指挥官离开了,门关上的那一秒,他的表情就变了。

“你带了什么了?”维克托问道,声调里难掩兴奋,他的双眼灼灼发亮,勇利把手从背后转到了面前——他手心里放着一个小烧杯,杯子里盛着一朵嫩黄色的小花,看上去是如此新鲜柔软,仿佛还停留在被采摘的那一刻。“哦!”维克托叫了一声,他伸出双手把烧杯接了过来,好奇又沉醉地打量着杯中的花朵,眼里全是惊喜的光芒——为了这一刻,勇利觉得费多少心思都值了。“它真漂亮。”维克托喃喃道,“这颜色……照片不能传递它十分之一的真容……”他走到床头柜边,那里放着一个圆形水杯,里面盛着一点水,养着一株已经严重枯萎、一碰即碎的花朵,维克托将它抽出,把新的花插了进去。旧的那朵被他夹进了一本书里——这么做的意义不大了,花瓣已经严重枯萎,叶和茎丧失了大部分的水分和活性,即使把它夹进书里,也无法再保持其生前的生机和活力了,但维克托还是这么做了。

“谢谢。”勇利走到他身边,维克托低声说道。

勇利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没什么。”他含糊地说,“这种花很常见……”只要离开避难所,在水系丰富的地方总是开满了这种无名的小花,维克托摇了摇头。

“不它不是,”他很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从没见过更美的东西。”他挽住勇利的手,拉他在床上坐下,“现在,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我全部都要听。”





他们花了好几个小时,维克托不厌其烦地听着勇利描述避难所外的那个世界,树木、草地、菌类、动物,还有日出和日落。

“还有云——”勇利说,他们一起靠在床头上,吃点心和巧克力牛奶,“各种各样的颜色,缠绕在落日周围,就像裙摆……”

维克托微笑着听着,仿佛对那个世界着迷了。

“我永远也没法想象那是什么样子,”维克托说道,“还有风!微风和暴风——风怎么会是忽大忽小的呢……”他一边说着,勇利一边鼓起脸颊,“微风是这样!”哨兵说,抓起向导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吹了一口,“暴风是……”他深吸了一大口气,脸颊鼓了起来,但他还不等吹出这一口长气,维克托就哈哈笑起来,把他自己也逗笑了,两个男孩笑成一团,盒装牛奶翻到在床单上,但没有人在意。维克托倒在勇利的身上,头枕着勇利的肚子,就在这时,年轻的哨兵忽然凑过来,将一个亲吻轻轻地印在了维克托的脸颊上。

“……哦。”维克托愣了一下,在勇利俯身的那一刻,他以为这个吻会落在其他地方。“就这样吗?”勇利的脸红了,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维克托。“不想试试别的吗?”维克托问道,他已经快满二十岁了,那种为勇利所熟知的,女性化的柔美线条正在从他脸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日渐浓厚的英俊魅力——就好像忽然之间他不认识维克托了一样,勇利呆住了。然后,被维克托凑近,在肉嘟嘟的嘴唇上亲了一口。“你以前都亲在这儿的。”维克托小声说道。

“我那时候小嘛……”勇利嘟囔着。

“那现在呢?”维克托问,他的手不知何时按在了勇利的手上,他的脸离得那么近,勇利只要抬起眼睛就能数清他的睫毛,但他不敢看他。有这么一段时间,在脸颊上的一个亲吻就足够宣泄内心的感情了,但渐渐的,有些事情在发生变化,有些感情在破土、发芽……这时勇利躲开了。

“我不知道……”他小声说,“我……”他没能把话说完,门口的墙壁上装着的通话器忽然响起,把男孩们吓了一跳。

“尼基弗洛夫少校,”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最好来一趟——在E区诊疗室。”维克托茫然地坐直了身体,勇利已经跳下了床。

“他们在叫你。”勇利说道,指了指门的方向,“你得去……”

“我知道。”维克托说道,也跟着下了床,他看上去还沉浸在几秒以前的旖旎气氛中,整个人愣愣的。但他们都知道那珍贵的独处时间已经结束了。发生在诊疗室里的事,没人能代替维克托的位置。他是整个避难所里唯一的年轻向导。“带上这个!”他忽然回过神来,把一条巧克力、一些软曲奇和几盒牛奶塞到勇利怀里。

“我吃不了那么多……”勇利小声说道,哨兵的五感很尖锐,过多的食用味道浓厚的零食同样会造成混乱。

“给你的朋友吧。”维克托说道,勇利看着他,像是在品味话里的真意:一开始,维克托知道勇利在自己之外有了朋友时,他是很抵触的。这时维克托伸出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跟你一起下去,”勇利说道,怀里抱着零食跌跌撞撞地跟着维克托,他们俩飞快地穿过走廊,踏入了电梯。“我要去射击场。”

“射击场?现在?”维克托说道,眉心微皱,“这么努力?”

“考核就要来了。”勇利说,“我在想……也许这一次我能通过。”如果他通过,就可以离开后勤兵队伍了。

“后勤部队不好吗?”维克托问道,望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

“但我是个哨兵呀……”勇利说,“我应该做哨兵该做的事……现在他们只让我呆在车里。”维克托不置可否,勇利忽然感到一阵紧张,“如果我能加入哨兵部队,我就能去更远的地方了。”他说道,试着说服维克托,“更远的地方……我听说那里有湖泊……有动物……”在他们小的时候,维克托和勇利总是如饥似渴地沉浸在那些旧地球时代的书籍和影像资料里,如果勇利加入哨兵部队,他就离他们的梦更近了,不是吗?他已经厌倦了每一次都停在安全线以内,那些维克托要求他一遍一遍重复的景色已经逐渐失去了过去的感觉,还有那些野花——这是最后一种维克托没有见过的颜色了。

“后勤部队更安全。”维克托说道,“我……算了。”他像是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电梯下降到诊疗室的楼层,维克托迈出了电梯,“今晚来找我。”他说道,“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天——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勇利点点头,电梯门和上了,将维克托留在了那一层。他忽然觉得怀里的零食沉甸甸的。

他回想起在维克托的床上那个吻,还有那些他无法再压抑、必须做点什么去宣泄的巨大感情。

——有些事开始乱套了。





“我有一个问题。”勇利说道,他和维克托席地坐在木忒部落的医院走廊上,气温越来越低了,他们俩身上都披着厚实的军用毛毯。

“我不记得我说过允许提问,”维克托说道,“但是请问吧。”

勇利耸了耸肩,“你们怎么认识的?”他问道,“你是整个基地唯一的年轻向导,而你的朋友……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作为哨兵也很勉强?”维克托在黑暗中轻瞥了一眼勇利,后者坐在那儿,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平放在地上——如果有突发状况,他能迅速从这个看似放松的动作中做出反应,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把枪——一把做工精致的,漆黑的远程狙击枪,散发着一种一刻也未曾放松的紧绷感。

“那不是真的。”维克托说道,“他是个很出色的哨兵——但在他小的时候,人们曾以为他是个向导。”

“什么?那不可能。”

“在避难所,有一套成熟的基因鉴别方法来分辨哨兵向导和普通人,但区分哨兵和向导,就需要领路人了——在那时候,领路人认为我的朋友的精神远比哨兵稳定,所以他们确信他是向导。在那时候,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出生过新的向导了——于是他们把他送到我身边,指望我教导他、准备他——当人们意识到他是哨兵那天,你真该看看人们的表情。”

“那你呢?”

“我什么?”

“你得知他是哨兵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维克托没马上搭腔,他坐了一会儿,听着绿洲的夜晚的寂静。

“不是很开心。”最后他说道。“就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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